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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我走到哪里,總聽得到故鄉的召喚,像是母親呼喊著孩子的乳名。當我置身熱鬧或孤獨的境地時,就越想念父母,越想回到故鄉。
那是初夏的一天,我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寫字樓,在站牌旁等待公交車,望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來來往往的車輛后就突然想回到故鄉,想回就回吧!我立即向一輛出租車招手,到長途汽車站坐票車回家去。
我回到故鄉的時候天上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,一群麻雀在蓊蓊郁郁的小樹林里啁啾鳴唱。雨滴滑過柏油路兩側的樹蔭落在我身上。我望到廣闊無際的田野里的麥子已經收割了,留著短短的、黃色的麥茬兒。一棵棵禾苗生長旺盛,在田畦里隨風搖曳青翠的葉子。
我沿著濕漉漉的柏油路往村里走,村子里一個伯伯騎著自行車迎面而來。我和他打招呼,他忙下了車,隨便說了幾句。他瞅著我手里提著的大西瓜說:“村里種的西瓜馬上就該熟了,集市上的也便宜,幾毛錢一斤。這么重的東西,你竟然掂著回家,累不累!”
“我到縣城車站的時候見旁邊有個賣西瓜的攤子就順便買了一個。集市上的西瓜盡管便宜,我爸媽也舍不得買著吃。”我笑著說。
“噢,你爸爸媽媽總將一分錢掰做兩半花。趕緊回去吧!”
我的父母已經年近花甲,他們平時省吃儉用,不舍得多花一分錢。我大學畢業找到工作之后,經常在電話里對他們說我已經能夠養活自己了,讓他們不必再節儉,不必再操勞。他們卻說要掙錢幫我在城里買房子。我聽后慚愧至極,很想扇自己幾個耳光。我一直認為只要父母健康平安,讓我安心工作,就是他們給我最大的幫助。
到家的時候雨已經停了。我的父親和母親正在院子里的小菜園子里忙活。他們見我回來立即停下手里的活,流露出歡欣的神色。父親仔細打量著我,說我瘦了,眼睛有了黑眼圈。見我手里掂著那個大西瓜就笑著說我是傻蛋,這么大老遠的掂著沉甸甸的大西瓜回家是自己找苦受。母親說我坐車回家,顛簸大半天準是餓了。她說著讓我看看小菜園子,只見里面的的黃瓜得綠藤已經爬滿木架,一朵朵小黃花點綴在綠葉里。一根根青綠的黃瓜垂了下來。一人高的豆角架子上開著一片紫色的豆角花。一絲絲清淡的花香在空氣里彌漫。
“你想吃什么,我給你做。做一盤醋拌黃瓜好不好?這黃瓜現吃現摘的,新鮮著嘞。”母親滿臉微笑,“剛下過雨,我和你爸爸又在小菜園子里種一畦油麥菜。”
“媽,咱們先坐下吃個西瓜再做飯。”
雨后的空氣十分濕潤清爽,屋檐的幾只燕子唧唧叫著。父親將木桌子和凳子搬到院子里,然后用菜刀將西瓜切成小牙兒。我們圍坐在木桌旁吃西瓜。
父母邊吃西瓜邊問我近期工作的情況,我當然報喜不報憂。我說我工資又漲了。父親聽后說:“你這一個月的工資比五畝地收獲的麥子賣的錢多,比我有出息!”
母親聽到我漲工資后憂慮地說:“你工資漲了,責任也更大了,比之前會更忙,也更累。我看漲工資不一定是好事。現在是不是老是加班,總熬夜啊?”
母親的一番話說到了我心坎上。我總感覺著城市是一臺大型機器,由千千萬萬個零件組成。它晝夜運轉,不停地工作。我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零件,轉動不止,磨損著肌肉和骨骼,消耗著眼淚和血液,消磨著精神和意志。在這無休無止的損耗中,我漸漸變小,漸漸變弱,漸漸消亡。
“我不經常加班,偶然會熬夜。每天下午下班從公司回住處要坐近兩個小時的公交車,都習慣了。”我輕描淡寫地說。
“好好攢錢吧,過些年在離你們公司近的地方買套房子,然后找個女朋友結婚。”父親說。
我直言說:“現在城里是寸土寸金,四環外的房子單價都在一萬元以上。就我掙這點兒錢,現在夠買個陽臺,到明年夠買個衛生間,后年才夠買個小臥室。我覺得還是先租房子住好。”
談到房子和結婚這些現實的問題我就感到沉重,總是刻意回避。我吃完一塊西瓜,就轉移話題,問近期魯灣發生的的事情。父親和母親就和我絮絮地說村子里誰結婚了,誰家生了孩子,誰患病去世了,誰家的羊被偷了,集市上的豬肉降價了……我也喜歡聽這些家常話,也很想知道近期魯灣發生了哪些事情。
我們漫無邊際地談著。我說我現在使用的身份證十年的有效期即將屆滿,該換新一代的身份證了。母親說十年的時間過得真快,一轉眼就過去了。十年前我還在縣城的高中上學,那年要參加高考就去鎮上的派出所辦理了身份證。十年前姥姥還健在,還經常抱著保溫瓶到村頭買鮮牛奶。十年前鄰居家的孩子剛剛出生,每晚三更半夜哇哇的啼哭,現在他已經上了小學……在這十年里,我們生活的世界悄悄地發生了變化。我們每個人也都經歷了很多事情,其中有喜有悲,有得有失。
“十年后我和你媽七十,二十年之后我們都八十了,可能我們都活不到那個時候。你呢,也年近半百了。那個時候你再回到這個家,可能這兒成一個空院子了。要是我們還活著,你大老遠的回來,又累又餓。我們希望還能夠給你燒壺開水或煮一碗面。說白了,我們希望一直為你看守著這個家,等你回來。”父親隨口說著,銅黃色的臉龐在灰白的暮色里漸漸模糊。
“只顧說話,忘了做晚飯了。”母親恍然站起來,“你爺倆兒先說著,我去做飯。”
“媽,我吃了幾塊西瓜,已經吃飽了。你簡單做兩碗飯就可以了,別麻煩了。”我說。
我和父親在夜色漸濃的院子里促膝而談。母親在廚房的燈光下忙著燒火做飯。低垂的夜空仿佛是灰暗的帷幔遮掩著了整座村莊。村莊里亮起的一盞盞電燈像是夜晚盛開的一朵朵明麗的花朵。
我頓時覺得自己坐在時光列車上,我的家人和朋友就坐在我身旁。時光列車在漫長的軌道上行駛,不為人間的愛提速,也不為人間的恨停止。我們身邊的旅伴一個個下了車,和我們揮手永別,又會有一個個新的旅伴上車,然而我們有兩個旅伴,是我們的父親和母親,永遠和我們不分離,和我們融為一體。在這世界上,有個地方叫故鄉,也叫老家,我們永遠也難以駛出它的疆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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